潮新闻 记者 金梁 全琳珉 胡静漪 朱承 王世琪 沈吟 郑亚丽

今年春节期间，各地文旅消费火热。图为游客在长兴县龙之梦乐园逛庙会。拍友 谭云俸 周苏森 摄

消费的力量有多大？

2023年，中国最终消费支出拉动经济增长4.3个百分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82.5%，消费重新成为经济增长的主动力。

“热辣滚烫”的数据背后，是不可估量的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是中国经济长期向好的蓬勃力量。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着力扩大国内需求，推动经济实现良性循环。

内需市场是一个巨大的富矿，这是代表委员们一致的看法。面对当前消费升级和降级并存等现象，公众的消费底气从何而来？有潜能的消费如何激发？

激发消费潜能

2024年，“返乡过年”回温，“旅游过年”成为潮流，消费热情点燃了生活中的烟火气。

然而，复苏的背后却藏着冷热不均。一边是热门旅游城市人满为患，酒店涨价、餐饮排队；另一边是车企降价甩卖，电商大促远不如以往。

“消费者享受‘省钱的快乐’，也有尝鲜的需求。”银泰商业集团CEO陈晓东说，从行业角度来看，最关键的是要解决两件事：一是顾客为什么要来？二是顾客为什么买？前者是挖掘潜在消费需求，后者是优化消费环境和场景。

回归问题本质，就是消费市场有效供给仍显不足。因此，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从增加收入、优化供给、减少限制性措施等方面综合施策，激发消费潜能。

消费增长的关键是让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居民收入增加，消费才会逐渐复苏。浙江就是最好的例子，2023年浙江全体居民人均消费较上年增长8.3%，与之相匹配的就是当年全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3830元，比全国平均水平高24612元。“只有钱袋子鼓起来，消费数据才会好看。”省统计局相关负责人说。

除了收入之外，市场供给尤为关键。

历史悠久的黄酒如何破圈，是全国人大代表、浙江古越龙山绍兴酒股份有限公司质量技术部副部长李智慧一直思考的问题。他认为，绍兴黄酒酿制技艺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产品区域性特征明显，绍兴黄酒想要走出“包邮区”，既要守正，又要创新，市场端需要找到匹配的消费场景。

从鲁迅故里向东仅一个路口的距离，一家黄酒酒馆坐落于此，这是古越龙山为年轻消费者打造的慢酒馆。这里提供的菜单中，大象气泡酒酿、酒酿伯爵茶等多款产品里都有黄酒的身影。李智慧代表说，古越龙山正朝着高端化、年轻化、全球化、数字化转型，根据不同的市场定位进行产品创新，直达消费群体的内心。

消费的环境在变，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核心没变，不断创造消费场景、优化消费供给，让原本不想花钱的人有冲动，让想花钱的人有地方可花，消费市场定能“支棱”起来。

培育新型消费

有潜能的消费，从何而来？

回顾这一年，村超村晚、冰雪旅游、跨界联名上热搜话题，city walk、乡村慢游是潮流风向，马面裙等国货潮牌、县域消费成春节亮点……所有这一切说明，我国消费提质升级呈现新趋势，尤为引人瞩目的是新型消费蓬勃发展。

什么是新型消费？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三类：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这三个领域正好迎合了当下的消费趋势：消费类型由生存型向兼顾发展和享受型转变；消费方式由传统型向绿色化、数字化转变。

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人民医院院长葛明华十分关注健康消费的发展。他认为，健康消费横跨一、二、三产业，正发展成为我国消费升级的新趋势、内需增长的新领域。

葛明华代表说，目前健康消费领域仍存在健康产业大而不强、健康消费供需匹配不够精准、优质健康资源配置不均衡、高品质健康产品和服务供给不足、法规制度与标准规范不健全等问题，“比如目前可穿戴健康产品发展迅速，但离医用水平还有一定的距离。”

他建议，激活健康消费潜力，需要强化政策保障，统筹出台财政、金融、产业、科技、社会一揽子支持政策，同时加快完善休闲旅游、文体健身、体医融合等消费体系建设，大力推进健康服务消费。积极拓展“互联网+医疗”等新型健康消费。加速生物医药产业迭代升级，提供优质健康消费供给。

培育壮大新型消费，需要找准增长点，如智能家居、文娱旅游、体育赛事、国货“潮品”等。杭州武林夜市引入手工艺人，促进传统文化和创意商品有机融合，牢牢锁住了年轻人的眼球；舟山突破传统观光的局限，把剧本杀融入文旅场景，让游客从上岛就开启沉浸式剧本体验……浙江正在不断探索各类新型消费模式。

“年轻人是新型消费主体。”全国人大代表、义乌李祖村党支部书记方豪龙介绍，他们村尽可能多地吸引年轻人来创业，目前已经培育孵化60多种不同的业态。新业态不仅带火了乡村人气，更解决了村民就业。李祖村人均年收入从20年前的不到5000元变为2023年底的6万元。

如今，走在李祖村的石板路上，黛瓦白墙、绿树花草间，时不时能看见各种业态的商店林立。纯手工印染制作的扎染工艺品、1200年历史的梨膏糖、造纸刻字体验等……不少是时下年轻人追捧的消费热点。方豪龙代表说，今年打算对村里的原有业态进行迭代升级，并引入更多能吸引年轻消费者的新业态、新场景。

扩大传统消费

当下的消费市场，仍是传统消费撑起大半江山。

以家电、家居、餐饮、汽车为代表的传统消费“四大金刚”，占消费的四分之一，是恢复和扩大消费的重点领域。“鼓励和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政府工作报告中的这句话，指明了今年拉动传统消费的发力点。

“对家电行业来说，这是个重大利好。”全国人大代表、松下家电（中国）有限公司康养事业营销部课长刘廷十分看好“以旧换新”。他认为，目前经济环境不确定因素较多，加上产品技术与质量的提升，消费者对家电这种大宗商品的更换需求不大，整个行业增长承受较大压力，必须借助“外力”驱动。

同时，更新换代的潜力也很大。刘廷代表认为，由于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现在的家电和电子产品一样，更新迭代速度非常快。尽管消费者主动更换家电的需求不高，但如果出现相应政策补贴，企业能适时推出相关活动，新产品带来的新鲜感再加上优惠补贴的诱惑，还是能唤起消费者的消费冲动。

面对传统消费“降温”，政策驱动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今年1月，浙江迭代升级“8+4”经济政策体系，其中有一条就是针对改善传统消费，如举办餐饮消费欢乐季活动200场以上，组织促消费活动2000场以上。

“叠加优惠基础上，满4000减100”“5000元以上机型每满2000减100，封顶400元”……三月的周末，杭州武林广场集齐美的、松下、海尔等数十个品牌商家，举办了一场家电消费展，随处可见品牌商“以旧换新”促销活动海报。

鼓励“买买买”，不只是补贴，还可以适当放宽一些政策限制。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肖亮认为，适当放宽重点领域的消费限制，如老百姓关心的房地产、汽车。过去为了调结构，设置了相对严格的限购政策。随着新发展阶段供求关系改变，现在可以采取适度宽松的政策。这并不是说要回到以前那种全面过热的状态，而是要从需求侧出发，精准施策，真正实现优化调控。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开展‘消费促进年’活动。我们将办好系列消费促进活动，推出更多政策举措，推动商品和服务质量不断提升，更好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省商务厅相关负责人说。

【专家解读】

统筹消费投资，打通消费堵点

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卓勇良

政府工作报告指出，更好统筹消费和投资，增强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这是从当前实际出发，针对性地提出重构消费投资关系的重要方向。

政府工作报告也指出，“国内大循环存在堵点”。消费，就是中国经济长期来逐渐严重的一个堵点。

消费堵点实质是钱到达居民手中相对较少。其形成的一个原因，就是钱花在投资上较多而花在消费上较少，缺少必要的优化机制。1990至2023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年均名义增长13.0%，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15.4%，比消费年均增长高2.4个百分点。问题还在于投资效果系数低下，2023年仅9.9%，即每100元投资只能新增9.9元GDP，最高的1994年曾为76.1元，2000年亦曾达29.5元。这又使得投资对消费促进较少，对经济增长促进也较少，长此以往，非常不利。

这几年投资增长已慢于消费增长，投资消费关系正在优化。投资挤水分也取得成效，但2023年投资仍相当于GDP的40.4%，依然偏高。投资增速降低给经济增长带来了阶段性放慢问题，在这一情况下，应该认识到这一放慢具有一定合理性，是国民经济重大结构调整必须经历的阶段性阵痛，由此也进一步凸显了消费的重要性。当前要在稳定投资增长前提下，改善宏观调控，建构有利于优化消费投资关系的体制机制，避免无效投资、减少低效投资，稳步促进有效投资。

促进消费增长适当快于投资增长，尤其是适当快于经济增长，是当下阶段性的重大课题。这是因为在消费占比偏低下的情况下，如果消费增长不快于经济增长，消费将长期是难以拉动经济的小马驹儿。尽管就长期而言，促进消费快于经济的关键是促进收入增长，但短期看，还是能通过公共政策、供给侧改善、预期优化、服务改善和提升，以及引导制造消费热点等，来促进消费增长。

【代表委员说】

全国人大代表、衢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徐张艳——

培育新型消费 增进民生福祉

徐张艳代表 拍友 陈华辕 摄

“消费在推动经济发展中的基础性作用不断提升。”全国人大代表、衢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徐张艳关注到，去年我国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82.5%；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从增加收入、优化供给、减少限制性措施等方面综合施策，激发消费潜能。“这是重要信号”。

徐张艳代表表示：“消费一头连着生产、一头连着民生，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持久动力。”近年来，衢州始终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加强政策引导、平台赋能、场景创新，着力提振消费市场活力，2023年全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10.6%、增速居全省第一。

她认为，激发有潜能的消费，关键要适应个性化的需求，推出差异化的产品，引导发展消费新场景、新业态。去年以来，衢州抓住演艺经济、赛事经济等文旅消费复苏契机，打好促进消费“组合拳”，先后举办19场高人气演唱会和高水平体育赛事，吸引约26.5万人现场观看，有力带动了住宿、餐饮、旅游等消费环节。

同时，衢州大力推动水亭门历史文化街区、“长三角第一辣街”等一批城市消费功能街区建设，深化拓展“免费游衢州”等系列活动，持续打响“南孔圣地、衢州有礼”城市品牌。“扩大消费，政策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政府要积极为市场主体‘搭台’。”徐张艳代表说，这些举措旨在优化整体消费环境，不断提升群众消费的便利度、舒适度、满意度。

“消费不是无源之水。”她表示，新的一年，衢州将围绕增加城乡居民收入、丰富有效供给、优化消费环境等方面综合施策，迭代“大商贸”“大文旅”等专项政策，联动特色消费地标，做优做特美食经济、演艺经济、夜间经济，加快培育新的消费增长点。

全国人大代表、太平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江平——

激发消费活力 政企共同努力

张江平代表 受访者提供

随着消费潜力逐步释放以及消费结构升级，消费日益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主拉动力。这让深耕消费市场多年的全国人大代表、太平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江平感受到信心，“消费上承经济发展大局，下启群众日常生活。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着力扩大国内需求，推动经济实现良性循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促消费，不仅需要持续输出利好政策，为市场复苏提供充盈动力，还需要进一步围绕企业发展和消费者需求，协调供需、消费与投资，激发市场信心与活力。”张江平代表表示，“企业自身要在市场变化中提前布局，加大转型和改革力度，通过资金链、产业链、创新链的紧密结合，提升产品的质量和服务的品质，通过构建品牌力、创新力、数字力等，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比如太平鸟坚定品牌化与数字化方向，积极拥抱变革和创新，致力规模盈利双增长，我们将以更大步伐迈向国际化、科技化、时尚化。”

他建议，地方政府要鼓励新业态、新场景、新市场、新消费的发展，引导市场主体、各类商圈培育消费新热点、打造新场景、创新消费体验，也要鼓励企业发展以区域首店、行业首牌、品牌首秀、新品首发为主要内容的“四首经济”，支持有融合带动效应的市场活动。“对于条件较为成熟的城市和地区，中央相关部门可加强顶层设计，并给予针对性的支持。比如，宁波在交通网络、节庆活动、商业体系、消费环境、公共服务等方面有较好基础，具备争创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条件，亟需加强顶层设计，在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框架下，获得国家相关部委的支持。”张江平代表说。

【建言献策】

全国人大代表、舟山市普陀山旅行社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助理谢丽：

海洋康养旅游的消费市场前景广阔，建议出台扶持海洋康养旅游产业发展的相关政策，完善责任明确的法规体系，细化海洋康养旅游标准，规范服务内容。充分结合当地海洋资源优势、人文历史特点，构建系统性、精细化的海洋康养旅游发展模式。积极拓展相关基础设施建设，丰富产品类型，提供结合中医、美食、健身等领域的高质量服务。

全国政协委员、台盟浙江省委会主委陈清莉：

乡村旅游已成为城镇居民休闲消费的重要方式。建议加强乡村旅游智慧化升级，加快配套设施建设，进一步加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力度，提升游客体验感。积极挖掘地方优秀传统文化，以“文化记忆”留住游客；注重打造特色品牌，培育乡村经济新业态；加强人才培养和引进，提高管理和服务水平。推动旅游业与一二产业深度融合、与体育产业深度融合，助力乡村振兴。

全国政协委员、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

根据发达国家汽车工业发展经验，居民日常用车、汽车爱好者改装、汽车运动是汽车市场消费的三个重要领域。尽管未来发展潜力巨大，但我国汽车运动的发展基础仍较为薄弱，为进一步支持汽车运动发展，促进汽车后市场高质量发展，建议修订或完善相关政策，支持符合国际国内相关标准的赛车场项目及相关配套设施建设，出台相关实施细则促进《“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关于推动汽车后市场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等落实。

【两会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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